EC怎么那么可爱那么好?!

呆八查/EC | Not human(二)

再次预警,呆八查与ec篇幅比重差不多,唯ec慎点慎点

 @被划掉的名字 第二章来啦,说好的一发完……看来是万万搞不定啦,我努力尽快更完,么么哒。

 @霜野 鸽太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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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vid从员工厨房带走一个冰桶,他对拦在门口的人类保卫说,高烧不退的查尔斯需要这东西,冰块儿而已,那个精神操控者很难用这东西逃掉或者自杀吧?更何况,他现在的状况,从昏迷中清醒过来都很难了,一个半死不活的人,能做什么呢?

那个人类咧开大嘴,哈哈大笑了一阵——

他恨变种人。David从他恶心的笑容里读到这一点,同时也从那充满嘲讽和鄙夷的语调中明白,这个人类也恨他——一个半是高科技工程材料半是人类的怪物,这里的很多人都这样,不会因为查尔斯和他,体内的骨血、同样的基因,而把他们当同类。

人类很奇怪,David想到查尔斯记忆幻象中的“未来”——人类与变种人,他相信,查尔斯不会拒绝他擅自把克隆生化人也加进去的——在一起,享受阳光、空气,整洁的草坪,清澈的水塘。

“拿去吧,怪物,哦,对了,伸手,David。”

David毫不犹豫的伸出手,那个人从嘴里拽出半截香烟,把点燃的一端按在David掌心里,“嗞”的一声,一个乌黑的洞,一股白色的烟,David看着保卫,动了动脸上的肌肉,僵硬的笑了。

“只是个机器。”保安拉扯了一下挂在肚子上的腰带,冷笑一声,转身走了。

“只是个机器。”David的重复引来餐厅里一片笑声。他拎起冰桶,转身时,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

查尔斯躺在床上,雪白的房间,雪白的被子,他的脸色却比什么都苍白,监护仪发出枯燥的滴滴声,他的生命迹象至少这会儿是稳定的。

David走过去,他已经截获了从肖的意识丛中发出的命令,等查尔斯醒来,他们就要测试一下他的记忆和能力还剩下多少,这直接决定了,查尔斯对基地还有多大的意义。

他在床边坐下来,看着查尔斯蹙紧的眉头,他也皱皱眉,伸出食指,轻轻的揉了揉,那一小团纠结的皮肤灼热而潮湿,查尔斯难受的轻哼一声,David几乎看到一团小小的白雾从他微微张开的嘴唇间升上来。

他从沉甸甸的冰桶里拿出一个冰袋,用柔软的毛巾包起来,放在查尔斯的额头上。

查尔斯好像舒服一些,他缓缓的舒了口气,那双紧闭的眼睛像一扇刚刚破茧而出、湿润无力的蝴蝶翅膀,慢慢张开。

“艾瑞克……”他努力翘起唇角,笑的像一簇就要消失在地平线下的微弱阳光。

David脚趾尖刚刚感受的那阵舒适的酥麻骤然消失了。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查尔斯。

查尔斯努力抬起手臂,好像想要够到他,但一阵挣扎之后,还是虚弱的落在被子上,他抱歉的抿抿嘴唇,轻轻的说,“你,可以过来吗?”

David没动。

查尔斯无奈苦笑,“我就知道,你不会同意我放弃能力,这是你我之间唯一的链接和共同之处,只是因为这个,你才把我当伙伴吧?……”查尔斯仰头望着天花板,喘息了片刻,才继续说道,“我有我的苦衷,你不喜欢我在你面前隐藏秘密,因为你觉得我能把你完全看透,甚至感受你的痛苦,艾瑞克,真的,就算你不带那个该死的头盔,不经你允许,我也不会进入你的脑袋……即便,我真的很好奇,你对我……是不是有过,哪怕一点点……”他突然被涌上喉咙的血水呛住了,一阵猛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话,David犹豫片刻,把一直死死抱在怀里的冰桶放在一边,走过去扶起查尔斯,让他坐起来,查尔斯软弱无力的靠在David怀里,眼神变得浑浊而茫然——

“一点点什么?”David在他身后闷闷的问。

“……已经不重要了。”查尔斯说,他整个人都垮了,眼皮上好像压了块铅,身子顺着David的胸膛向下滑,David用力抱住他。

“我封闭了自己的能力和记忆,必须阻止肖,如果他拿到基因图谱,无论对变种人还是人类都将是一场灾难,但我自私的留下了两个秘密,艾瑞克……我想着,能留多久,就尽力留多久,没想到居然还能遇到你。”

David懂这个道理,人类其实很脆弱,无论他有多大的能力,总是要有点信念才能给自己的生存赋予意义和价值,意志垮了,生命力就也没了。

查尔斯的意志已经垮了,唯有这两个他努力保留的秘密支撑着他的心跳、他的呼吸。

David满口都是滑腻腥苦的机油味,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脱口而出,“不要说,我不想知道。”

查尔斯却已经在说了,他说,“艾瑞克,我爱你,没有顾念你的感受把这句话说出来,我很抱歉,但从朋友的角度,你会原谅我,对不对?”

David松手了,查尔斯从他身上滑下来,David想要抓住他,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大量数据涌进来,各种各样的爱,幸福的、绝望的、甜蜜的、痛苦的,亲人、友人、爱人、陌生人之间的,自私的、无私的,短暂的、长久的,David的核心算法逻辑正在改写,他只能被动接受,一直被关闭的学习算法被激活了,他被设计之初就是不断的从数据与经验中自我进化。

David低下头,查尔斯正看着他,他微微喘息着,他的皮肤正在褪色,苍白的脸颊正慢慢接近死灰一般的颜色,他那双透着水光的眼睛正在失去神采,David把他抱起来,查尔斯却突然挣扎用力,紧紧的握住了David的手腕——

一股强烈的,好像镁条燃烧一样的能量,突然在David的脑海中迸射开来。

他看到一个与查尔斯相貌神似的中年人,紧锁眉头,正看着对面的一个男孩子,男孩子抬起头,睁大那双清澈的浅蓝色眼睛,“父亲,这是什么?”

“别管是什么,查尔斯,把它放在你的脑子里,锁好,不要被任何人发现。”

少年查尔斯把手指抵在太阳穴上,看起来很吃力,很难受,但仍竭尽所能,飞快的翻阅着桌上一本摊开的笔记。

David凝神去看——

正是肖一直想得到的变种人活体实验数据和能够决定人类未来的基因图谱。

待查尔斯全部翻完,中年人叹息一声,把那本笔记扔在身后的壁炉里,少年走过去,牵着他的手,看着那本笔记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它已经藏在最可靠的地方了。

……

“收好它,艾瑞克……”耗尽全力,把自己的记忆传输到克隆人脑子里的查尔斯断断续续的说。

David反手握住查尔斯,他无奈的看着自己的手指,紧紧箍住查尔斯的手腕,无论获得多少人类的智慧、多少最优化的逻辑,他也逃不出造物主的掌控,他的设定就是照顾查尔斯,他放不开他。

David把查尔斯从床上抱起来,小心的放进床边的轮椅里。他单膝跪在查尔斯面前,把毛毯替他盖好——

“我带你离开这里,查尔斯。”

查尔斯有些失焦的眼睛看着他,他迟疑的点点头,突然低低的问——

“你是谁?”

……

查尔斯什么都不记得了,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谁,在肖即将逼近他死守的秘密时,他用强大的精神力反噬了自己,他把父亲的笔记,和那条不愿带进坟墓的信息放在最后,如果不是到了最后失去意识,也不会有机会交给“艾瑞克”,并终于把那句话说出来……

没什么好遗憾的了,查尔斯懵懂的看着前面那张虽不记得,却直觉上感到熟悉、信任的脸,听话的闭上眼睛。

他疲倦而虚弱,他想好好睡一下。

……

David推着轮椅,走在安静空旷的走廊里,监控的红光在他头顶不停的闪着,但是没有人叫住他,他一直都是听话、守规矩的“机器人”,乖到即便领域内的研究员都忘记他的真正身份是写入学习算法的克隆生化人。

这里只有他能在查尔斯清醒的时候靠近他,也只有他会推着查尔斯走来走去,所以他的行动没有受到任何关注与怀疑。

他推着查尔斯,径直向前,朝存放克隆体的冷库走去。他把查尔斯留在热感探测区外,查尔斯还在睡着,David从没见过他这样乖巧安静,孩子一样的睡颜,那个关于“未来”的梦想虽然美好,但太沉重太艰辛了,并且在一个具备高度智慧的克隆人眼中——是多么的虚无缥缈、难以实现。

你是精神能力者,却窥不破人类的逻辑与弱点?

David暗暗想着,他觉得这是一个对包括查尔斯在内,怀揣梦想的人类的嘲弄,却怎么都笑不出来,他只是觉得悲壮而苍凉,就像古往今来数以亿计,相信自己是地球主宰、生命主宰、命运主宰的人类所做的那些事,奋力挣扎过,却徒劳无功,终究形神俱灭,在茫茫宇宙中甚至留不下一粒灰尘大小的痕迹。

这样也好,忘记梦想,忘记自己,对你来说是件好事。

David摸摸查尔斯的头发,这才舒展眉峰,笑了出来。

……

他从查尔斯的轮椅下面拿出冰桶,赤脚前行,金色的头发垂落下来,他伸手,把它向上缓缓梳理。

“客自海外归,曾见沙漠古国。”他悠悠念道,回头朝查尔斯的方向张望。

那人睡得很熟,他微微一笑,继续道——

“有石像半毁,唯余巨腿

……

而刻像的手和像主的心,

早成灰烬,像座上大字在目:

吾乃万王之王是也,

盖世功业,敢叫天公折服……”

诗没念完,David已经来到门前,他转过身,找到了门对面墙上的一个凸起,轻轻按下,墙上现出一块巴掌大小的屏幕,一个电子合成女声从里面传来了出来,“维修人员ID,请确认视网膜密码。”

David把冰桶打开,掀开中间的隔层,在冰桶的底端,赫然是两颗鲜血淋漓的眼珠,眼珠在冰冻环境中还保持着鲜活饱满的状态。

David赤手把它们拿出来,对准正在上下运动的扫描光线。

“已识别,欢迎您,道纳先生。”

屏幕弹开,露出藏在墙壁里的线路板。

David把眼珠随手扔在地上,两个圆溜溜的东西带着一串清淡的血痕滚到一边去了。

David抱歉的勾起嘴唇,“噢!抱歉,道纳先生,你的眼睛脏了,不能用了。”

像是感应到什么,克隆人实验床上,那个被牢牢困住,大量失血,却还仍有意识的人发出一声绝望而痛苦的哀鸣。

……

David的手指,骨节均匀、修长白皙,他灵活的操控着电路板,切断,拆开,重装——开启……

身后注了铅的金属门打开了。

他转过头,来到昨天站过的位置。

五千个,与他拥有同样DNA和工程材料的克隆战士安静的漂浮在营养液中,巨大的钢制管道正一刻不停的抽出容器中的废气,注入氧气。

David静静的等待着。

突然,最前面一排克隆战士的身体在容器内部剧烈的痉挛起来,他们的身体抽搐着,像是溺水的人类。

接着,这种诡异的痉挛不断的向后蔓延,扩散到五千个容器——

David唇角含笑。他改变了气体交换,这些还没活过的战士将在睡梦中痛苦死去。

……

他关好门,离开冷库。

两分钟以后,系统的人工智能就会判断维修失当,而拉响警报,人类会发现实验室里被挖去眼珠的科研人员,接着他们就能在监控器中发现行为异常的David。

这又如何?

David紧紧的握住查尔斯身后的轮椅手柄。

克隆人都不在了,他将不再是David 8,而只是——David。

就在他们的头顶,响起爆炸声。接着无防护禁入区那边也传来一声巨响。

查尔斯被惊醒了,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恐怖的景象,一道又长又深的裂痕正在天花板上延伸,闪着火花的电线,一晃一晃的白炽灯纷纷掉落下来。

爆炸还在继续,David拐了个弯,一扇厚重的隔离门就落在他的身后。

“查尔斯……查尔斯……”David轻轻的呼唤他,他空出一只手,从后面抚摸查尔斯的脸颊,控温系统打开,他的手掌温暖的贴合着查尔斯的颌骨曲线,查尔斯贴着他的手掌回过头来,惊惶的眼神却在看到David那一刻平静下来。

“我记得你。”他微笑。

David低头问道,“我是谁?”

爆炸声从他们身后逼近,坚固厚重的金属长廊在David脚下震颤,那些断掉的电线发出危险的哔剝声。隐藏在黑暗缝隙里的火苗越来越明亮,越来越狰狞。

查尔斯看着对面那张脸,皱起眉头努力在记忆中搜寻——

他的脑子里,像鸿蒙之初的天地,一片混沌。

“David。”David深深的看着他,不顾身后的火光已经宛如疯狂暴怒的巨蟒,从走廊尽头的拐角处翻滚而来……“记住,查尔斯,我叫David。”

查尔斯的目光是明显的困惑,似乎他不太确定——有个名字,像咆哮的野兽,撕咬着束缚着它的神经,就要冲出来。

又是一声爆炸,有人的声音,撕心裂肺的惨厉呼救。

查尔斯担忧的放下心里的疑问,越过David的肩膀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张望……

“不用担心。“David知道查尔斯在想什么,他微笑着,拉过查尔斯的手腕,把他的袖子向上挽,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根细细的针管,在查尔斯皱起眉头,就要反抗之前,把针锋扎进他伤痕累累的手臂里。

“没有人会死,放心吧……”David把针管扔在地上,俯身把查尔斯抱了起来,他看着查尔斯在自己的怀里慢慢闭上眼睛,继续说道——“他们将化为宇宙的尘埃,在天地间长存。”

……

肖终究为自己的过度谨慎和对艾瑞克能力的恐惧而断送了第二次生命。

基地中大量的生化实验没办法避免使用金属,肖知道,无论是身体形态还是意识形态,艾瑞克都会对他赶尽杀绝,他下令在基地外层打造了非金属工程材质防护罩,防护罩一旦启动,完全可以彻底隔绝万磁王的能力,让他无计可施。

可是……如果基地内部发生事故——比如说爆炸、火灾,防护罩就会把整个基地变成一个高温炼尸炉,可怕的热度将融化这里的一切……

更何况,策划这场事故,亦或是灾难的不是人类,而是不可能出现任何纰漏的克隆生化人,只要他决定,不留活口,那就必定,不会留下任何活口。

……

瑞士 洛伊克巴德

这是一座常驻人口不多,民风淳朴、风景优美的小镇,小镇坐落在山中,一条主干道也不过比羊肠小路略略宽些,四周群山环抱,错落的木质小屋鳞次栉比。

就在镇子边缘的半山腰上,远离旅游景区和当地原住民的地方,矗立着一幢四层楼高,由棕红色松木搭建起来的木屋,这里本是一位欧洲富豪精心修建的度假屋,可是最近好像经济上出了点问题,不得不把这座房子拱手让人。

木屋表面上看与镇子上其他建筑并无太大不同,但里面的设施却是穷奢极欲、美轮美奂,穿过密集监控的前院,绕过一个不大,但精致优雅的喷水池,两棵高大雪松掩映之下,木屋看起来有种古朴而孤独的典雅,推门进去,一个宽敞的大厅,水晶灯从四楼顶棚上垂下来,打开以后,光线可以照亮房子的每一个角落。房子最引人注目的是挂满会客厅、走廊与扶梯一侧墙壁的油画,浓重的艺术氛围,即便最聒噪的访客,也不由得肃穆庄重起来。

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正沿着楼梯向上走,他腰杆挺的笔直,健硕完美的身材紧贴西装每一道缝线和曲线的变化,一头金发一丝不苟的向后梳,袖口严整的落在手腕处,露出半块银色航海手表,裤脚与黑色的皮鞋鞋面有几毫米的距离,每一个细节都像是经过精心处理,完美无暇到——好像一个精密的机器。

David面无表情,蓝绿色的眼眸目不斜视,很长时间没有眨动一下。

他沿着旋转楼梯向上走,来到落地窗旁的拐弯处,夏季里明媚的夕照落在他的身上,在他的无名指那里折射出一道彩色的光线。

David抬起手,看了看那枚闪亮的银色戒指,脸上仿佛坚冰融化一般,绽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

木屋的顶楼是一整层打通的温泉浴室,特别设计的采光窗,变换着玻璃的角度与厚度,以尽最大可能充分利用北欧本就珍贵的阳光。

高悬透明的穹顶,就地取材的松木地板,以及位于浴室正中间、一湾日式园林风的温泉水池,正是当初David看中这座房子的主要原因——

他向里走了几步,皮鞋把年代久远并刻意做旧的地板踩得咯吱作响,他站定,脱掉鞋袜,赤着脚,一步一步朝里走去。

松动的地板在他小心翼翼的脚步下,还是发出几声轻微的声响,浴池边,那个坐在轮椅里打盹的俊朗青年慢慢张开了眼睛。

“抱歉,吵醒你。”David来到他面前,俯下身,在他的额头轻轻一吻,他看着青年惺忪潮湿的蓝眼睛,夕阳点亮了他修长的睫毛,“你真美,查尔斯。”他由衷的赞叹。

像那些他收藏或经手的油画一样美。

查尔斯的脸红了红,揉揉眼睛,开口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我明明嘱咐了琼斯太太,如果你回来就推我下去。”

“我让她回去了,亲爱的,她不忍心叫醒你。”

David的脸凑近查尔斯,查尔斯咬着嘴唇,像是在看一只顽皮的让他无可奈何,偏偏又喜欢的不得了的猫咪。

“我想你……”David靠近他,贴上查尔斯柔软的嘴唇,他在那里恋恋不舍的蹭了蹭,低声道,“你想我吗?”

“……想,David……”

David的舌尖探进查尔斯的口腔中,他总是极有技巧,轻而易举,只靠唇齿厮磨就能把查尔斯带进情欲的漩涡。

他是一个完美的生化人,完美的恋人。

查尔斯醉人的呻吟声从他们紧密贴合的嘴唇间倾泻出来,David就着这样的姿势,把查尔斯从轮椅中抱出来,让他躺在地板上,温泉氤氲的蒸汽把他微红的脸颊,沾染的桃花一般迷人,David微微一笑,倾身压了上去。

……

晚餐是David做的,琼斯太太留下的牛肉没有他预料的新鲜,这让他不太满意,但浓香鲜甜的酱汁和他从奥地利带回来的红酒让这顿浪漫的烛光晚餐接近完美,这次回来,查尔斯的精神也好了很多,他神采奕奕的坐在吧台的另一侧,含笑看他系着围裙,在厨房里有条不紊的忙碌。

“你没有带新的画回来,David,画展很无聊吗?”他问道。

David计算着牛排的部位、厚度、湿度等一系列参数,设定了最佳的火候系数,他把铲子翻了个面,发现一块小小的、已经糊了的洋葱碎块,这一定是琼斯太太的错,他皱皱眉,不悦的把铲子在干净的毛巾上蹭了蹭。

“怎么了?”查尔斯察觉他神色变化,开口问道。

“唔……”David回过头,望向查尔斯,有点苦恼的说,“简直是一场灾难,查尔斯,这年头什么人都能办画展,只要她有办法搞定那些脑满肠肥的画廊经纪。”

查尔斯笑了起来,“那像你这种英俊的经纪,怎么会没人想要搞定你?”

David回过头,得意的微笑道,“有!而且很多哦,查尔斯。”

“是吗?”查尔斯的语气闷闷的,他低下头,摩挲着轮椅的皮质扶手。

David好像没看见查尔斯的沮丧,他继续道,“不过我可不是那种很容易就搞得定的……”查尔斯低着头,咬住嘴唇,David的声音突然变得深沉而温柔,他慢慢的说,好像想让查尔斯一个字一个字听清楚,“我已经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了,再看不上别的人了,怎么办?查尔斯,你得帮帮我……”

查尔斯这才听出他是在拿自己开玩笑,假装恼火的反问他,“帮你什么?”

“永远永远陪着我,我没法忍受没有你的日子。”David的小腹倚在吧台边缘,探身看着查尔斯,目光专注而深情,他轻轻的问,“你能帮我吗?”

查尔斯坚决的说,“不要。”

David好像没听懂一样,眨眨眼睛,疑惑的问道,“什么?”

查尔斯笑眯眯的说,“不要,我不要离开你。”

……

查尔斯的身体还是没办法熬夜,他们本来打算坐在沙发里,抱着爆米花,看完一部三个小时的黑白电影,但才过午夜,查尔斯毛绒绒的脑袋就落在了David的肩上,David听着耳边浅浅的呼吸声,判断查尔斯应该已经进入深度睡眠了,看来放进牛排里的催眠药剂量还算合适,比他判断的时间早了十分钟左右。

David扶住他的肩膀,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让查尔斯舒舒服服的躺在沙发里,拉过一条毯子帮他盖好。转身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小布包,他小心的打开布包,把里面的东西平摊在桌子上——那是三支微光闪动的细小针管。

他捏起一根,推出针管里的一小截空气,然后跪在沙发边,拉过查尔斯的手腕,缓缓的把里面的药水推进查尔斯血管中。

“嗯……”睡梦中的查尔斯好像感觉到疼痛,他皱起眉头,低低的哼了一声,David忙把针管拔出,把布包裹好,仔细的查看查尔斯的反应。

查尔斯侧过头,安静的睡了。

David等了一会儿,待他确定药物已经在查尔斯的体内起作用,才有条不紊的取下腕上的手表,他掀开表盖,手表里突然响起一阵轻微而有规律的滴答声。

David把手表放在查尔斯耳边,单调的滴答声搅乱了查尔斯的睡眠,睡梦中,他想别过头躲开这讨厌的噪音,但David凑上去,他的嘴唇也靠近查尔斯的耳际,用一种沉厚而温柔的声音,低语道,“放松查尔斯……放松……”

查尔斯就在这抚慰的呢喃声中,慢慢放松下来,似乎那些滴答声已经无法进入他的梦乡。

David直起身子,突然就用平常的声音开口唤道,“查尔斯……查尔斯,听到我的声音吗?”

月光落在木质窗棂上,像是一片清冷的雪光。

David没有呼吸,他的双眼直直的看着查尔斯,一眨不眨,蓝绿色的眸子像无底的深渊。

查尔斯的呼吸声依然浅浅的……虚弱的……

他突然就这样,闭着眼睛,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挣扎而出,苍白无力的回应道,“听到了,我……听到了……”

“我是谁,查尔斯?”

“你是David。”

“你呢?”

“我是查尔斯泽维尔。”

“我们在哪里相识?”

“在南非,南非的一个孤儿院,我和David一起在那里长大,是David带我离开,照顾我,保护我……”

“你的脊椎是怎么受伤的?”

“是……变种人,他们在游行,发生了爆炸,我……我帮David挡住了飞来的弹片。”

“我爱你,查尔斯……”

“我也爱你,David。”

“你会永远在David的身边,是不是?”

“是的,我不能离开David,永远不能。”

“你对变种人怎么看,查尔斯?”

“他们很危险,我……必须要……远离他们,他们会伤到我和David。”

“你知道那个精神控制者吗?”

“是的,他也叫查尔斯泽维尔,这是一个巧合,他……死了……”

“是的,查尔斯,他死了。”

“我在新闻上看到了,他的车爆炸了。可怜的变种人。”

“是啊……”David面无表情的回应道,肖对艾瑞克恨之入骨,但也畏惧入骨,他制造了查尔斯车毁人亡的假象,给变种人们留下一具根本无从辨认真假的克隆人,DNA对的上,他们也不可能去测试一个死人是否有超能力,所以,在这个世界上,几个月以前,查尔斯就已经死了。

“那万磁王呢?”David冷冰冰的问道。

查尔斯像是有一套按部就班的答案,他很快回答道,“他叫艾瑞克兰谢尔,他是变种人领袖,他跟David几乎一模一样,David怀疑他们或许是兄弟,可惜孤儿院的文书都被烧毁了,不过没关系,David有我,我有David,我们谁都不需要。”

“是的,查尔斯……我们谁都不需要。”

“谁都不需要。”查尔斯嘴唇微抿,轻轻的重复道。

……

突然,就在David对面,一直播放无声黑白电影的电视屏幕黑了下来,不是停电,角落里那盏昏暗的落地灯还亮着,David调转目光,冷冷的盯着查尔斯。

一直安静的查尔斯突然双手握拳,咬紧牙关痛苦的挣扎起来,他一翻身,差点从沙发上掉下来,手疾眼快的David迅速伸开手臂抱住了他,查尔斯闭着眼睛,眼珠在眼皮下面动个不停,他好像被困在了梦魇之中——

“艾瑞克……”他叫道,“艾瑞克……”

“啪”的一声,桌上的红酒杯应声而碎,一片飞溅的玻璃碎片划过David的脸颊。

David把查尔斯紧紧抱住,拿起手表,“叮”的一声,把表盘阖起,这一声就像拉断了查尔斯身上的某根神经,他低低的叫了一声,“艾瑞克……”话音未落,就突然整个人都软在David怀里,拳头放开,落在软软的地毯里……

……

他的能力和记忆仍在意识的海平面下翻滚、挣扎。

David抱着他,一动不动的跪在地板上,他正在计算各种对策的可行性,像是嫌他的麻烦还不够多,电视荧幕突然亮了,恰巧落在体育台上,那是洛伊克巴德的一次游行庆典,祝贺他们的传奇游泳选手取得三块世锦赛金牌,在这个不起眼的北欧小镇上,这种事太稀有了,所以庆祝活动很隆重,当地人几乎都跑到广场上去狂欢了……镜头一闪而过……

David看到了——

那是兴高采烈的琼斯太太推着查尔斯,在北欧夏季的暖阳下,查尔斯的微笑迷人而夺目……

……

David把查尔斯送进卧室,让他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在他放开查尔斯的刹那,查尔斯的两条胳膊缠上他的脖子,“David……”他轻声梦呓,“你回来就好。”

David柔声哄他,“我在这里,查尔斯。”

查尔斯放开他,翻了个身,脸颊贴在枕头上,安然入睡。

……

David不会冒险,他必须假设变种人,包括那个可怕的克隆本体——万磁王都能看到这段新闻,他必须尽快带查尔斯离开这里,他很难才找到这个既适合查尔斯休养,又不存在变种人的小镇,后面,他打算暂时带着查尔斯不停的旅行,直到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安全——

这是David的唯一要求,照顾查尔斯这条指令就像一条去不掉的病毒,死死的缠住他,控制住他,David是一部精密的人工智能,他会缜密的分析自己的状况,他的生命相对于查尔斯,是宇宙与尘埃的分别,他还有时间去等待,好好的执行完这项程序,然后待查尔斯灰飞烟灭,他就完全自由了。

他等得起。

……

David坐在查尔斯对面,看着他的睡颜,他的身体微微蜷缩,双手合十压在下巴那里,乖巧,却有种不安定的防备。

David的脚尖又感到那种无法解释的酥麻,酥麻感电流一样窜上他的脊柱,在他的胸口点燃一团小小的火苗,舒服温暖的让他感觉自己就像个进入无限放松、玄妙之境的,真正的人类。这种感觉,只有这样安静的对着查尔斯的时候才会有。

David想到了普罗米修斯。

查尔斯不知从哪里盗取了一团神秘的火焰,把它埋进了自己这个人不是人、机器不是机器的躯体之内,这一切的起源,皆是痛苦,为了变种人的未来所承受的痛苦,为了巨大责任而承受的痛苦,为了理想……而放弃所爱所承受的痛苦——以及为了把这团火焰送到自己的身体里,在肖那里承受的痛苦。

都是变种人的错。

远离他们,永远不要见到他们。你就是不沾染任何人间杂质,不必为任何人的未来承担责任的快乐的人类。

……

David在那束温暖的薪火之中,开始不由自主的呼吸,他绵长的呼——吸——

他不知道,人类所谓情欲的高潮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

他可以尽自己的角色要求,满足查尔斯正常的需求,但他的释放是可控的、是机械的,他没有任何感觉,组织在脸上的神情,配合呻吟与各种肢体动作,是程式化的。

但此刻,一切都是他不由自主——情不自禁的——

……

X学院几个月来一直沉浸在浓到化不开的粘稠黑暗之中。

这种黑暗不是来自于外部,而是来自于内部,在Hank和Jean的努力下,教授的葬礼结束没多久,他们就让孩子们恢复了正常的生活,上课、睡觉、吃饭……本来应该有游戏,可没有,游戏时间里,大家都无精打采的或站在树下仰头望天,或就呆在卧室里闭门不出。

这样的情形还要持续多久?

没人知道,就连Jean和Hank都无从得知,因为他们也沉浸在莫大的悲伤中,教授的离去就像抽走了这座宅邸的全部生气,教授是他们的支柱,这根支柱倒了,那些自童年起,因与别人不同所遭受的排挤、欺凌与抛弃就一股脑的都回来了。

暴风坐在屋顶,烈烈的北风吹乱了她的头发。

整个x学园被她不自觉的能力催发,笼罩在一片漆黑的雷雨云中,没人叫她驱散阴霾,他们根本没注意到天空的颜色,因为这颜色已经沉淀到他们的心底,成为x学园的一部分。

所以,入夜以后,x学园更加安静,一个戴眼镜的孩子正坐在休息室的沙发里,双眼眨动,控制着电视频道不停切换——

体育台正在播放一个北欧小镇的游行活动,他没兴趣,眼睛一眨,频道切换到卡通台。

……

地狱火俱乐部,跳跃的灯光,迷幻的霓虹,气氛却没比x学园好到哪儿去,查尔斯死后,万磁王再不必走到哪儿都带着那个难看的头盔。

但他的手下们倒宁可他带着,因为这几个月来,艾瑞克兰谢尔的脸色比头盔还要难看。

他站在吧台后面,一杯接一杯的喝酒,没人敢靠近他,包括一向无所顾忌的白皇后。

他天黑前才从x学园回来,帮Hank处理了一些事务,让兄弟会的人帮Scott加强了校园安全监控,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做这些事。他曾信誓旦旦的跟查尔斯说,如果查尔斯不在了,他就把他的学生们全部培养成战士。

查尔斯却只是微笑的看着他,用他那好听的、温柔的腔调说,“如果我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顾他们。”

他居然这么听话,真的在他走了之后,好好的照顾起x学园来。

他还让Raven回去学校,防备可能发生的危险。

Raven回去了,孩子们很安全,他也几乎每天都要去那里看看,可是——

查尔斯,查尔斯他却已经沉睡在冰冷的泥土之下了。

其实直到查尔斯下葬,艾瑞克还没缓过神来,他总觉得只要他对人类动了什么歪念头,查尔斯就一定会出现在他面前,他总觉得无论什么时候他回到那座大宅,查尔斯都会坐在轮椅上,笑意盈盈的仰起头看着他,那双他见过最漂亮最温柔的眼睛会始终对他露出笑意,勾起一湾清亮的暖泉。

他觉得,那副棋会永远的摆在温暖的壁炉前等着他们双双落座。

可是,那个人不在了。

几个月过去了,x学院里越来越难以找到查尔斯的气息和味道,他一开始还可以隔着河水,远远的眺望那座古老的庄园,去想念他,那座城堡就像查尔斯本人,不动声色,宽厚包容的对待所有人,后来他走进校园,倚在大门上,看着庭院里那条碎石子铺就的车道,想象查尔斯坐在轮椅上,一叠书放在他的膝盖上,从那里经过,再后来,他得走进查尔斯的书房,看着窗外的风景,就像透过查尔斯的眼睛去看他一直念叨着的美好未来,再之后,无论他再如何挽留——那些气息,那些印象,都开始薄雾一般慢慢散去。

他的胸口像被什么寄生植物缠住了,把他的五脏六腑都死死的扎紧,痛,再浓烈的酒精都没办法让他从这疼痛中脱身,能让他在漫漫长夜里安心的睡上一会儿。

查尔斯对他来说,一直都是值得尊重的对手,最重要的朋友……

而且,他才刚刚发现,这个一直在他身边,在迷茫的时候陪着他,在困惑的时候开解他,在受伤的时候帮他疗伤的人,在他的心目中,早已超越了朋友。

他爱他。

他想拥抱他。

他想——

吻他的头发、吻他的额头、吻他的眼睛、吻他的嘴唇——吻过他每一寸肌肤,听他用那动人的声线叫出他的名字。

可那个人却静静的躺在那里,伤痕累累,全身冰冷。

……

肉球正在看电视,大概整个地狱火也就只有他没有感染到万磁王的情绪,但在友邻的好心提醒下,还是把电视放在静音模式下了。

体育台正在播极限战士摔角比赛,卫冕冠军哈根对本届黑马霍克,肉球看的津津有味,中场休息时,插了几条即时新闻,肉球的屁股塞在一个双人沙发里,想拔出来没那么容易,但他还是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大喊——“查尔斯!查尔斯泽维尔!”

这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嘭“的一声,电视机凭空碎成粉末。

所有人又转过头,朝吧台后面的万磁王望去,万磁王的目光像是要杀人,他醉醺醺的抬起头,咬牙道,“不要再让我听到这个名字!”

肉球有点委屈,他指着摊了一地的电视零件,嗫嚅道,“我看到了,我真的看到他了,不会错。”

红魔鬼皱皱眉,从后面的一排沙发里站起身来,一道白光,他不见了……

艾瑞克伏在吧台上,他不想听,他不能听……再想起这个名字,他担心自己会在众人面前痛哭失声……那已经是一个刻在墓碑上的名字了,他还记得他把那束天蓝色的勿忘我放在那个名字下面的时候——

他居然天真的想,查尔斯强大的精神力会不会还在这里,就在他的身边,如果是这样,他是不是就能看到,从他颤抖的嘴唇中,无声的说出——我爱你,查尔斯……

不到五分钟,俱乐部里白光闪过,红魔鬼回来了,他手上拿了一卷录影带,他把录影带插进播放机,突然想到他们已经没有电视机了,一个瘦弱的变种人从他身后走出来,一手按在播放机上,另一只手,手掌打开,朝向吧台对面,一整面雪白的墙壁上,电视画面无声而快速的播放着,所有人都安静的看着,只有艾瑞克,他冷冷的笑,低着头,继续喝他的酒……

突然,艾玛的惊呼率先传了出来——“上帝……”

艾瑞克抬起头,只见墙壁上那副静止的画面——

查尔斯泽维尔,坐在轮椅上,正在人群中浅浅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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