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p夫人

证明我不是咕咕咕，小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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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瑞克醒来时，发热带来的身体酸胀、胸口闷燥都缓解了不少，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慢慢张开干涩的眼睛。不远处的桌上，银色的烛台上插着三根蜡烛，烛光跃动，温暖而宁静。清爽的夜风，穿过窗子的缝隙缓缓注入卧室，驱散了闷滞的燥热与淡淡的烟火气。

那扇打开的窗前，拉紧的天鹅绒窗帘微微鼓荡，不时让一小汪如水月色倾泻在地板上……

这与他小时候的记忆不同——

他总是痛恨生病，他还记得自己被孤零零的扔在床上，喝着苦涩的药汁，而那些紧闭的门窗就像坚硬沉重的石块，死死的压在他本就难受、孱弱的身体上，可他却浑然无力，他被病痛、恐惧与深深的绝望纠缠着，只能躺在层层厚重的被子下，动弹不得。

艾瑞克苦涩的闭上了眼睛。僵硬的身体随着他的意识慢慢苏醒，他突然感觉到耳边的声音……那声音轻柔而绵长，温和的、慵懒的，伴随着一下一下拂过他脸颊的气息……那么近、那么亲密的在他耳边响起。

艾瑞克吓了一跳，他迅速睁开眼睛，扭过头……然后，他就看见了那个怎么赶都不肯走的小医生。

查尔斯就靠在他的枕边……艾瑞克意料之中的愤怒被意料之外的好奇取代了——这个小医生……今天这是第几次跑上他的床？艾瑞克打量着他——

他们的头发混在一处，都是柔软的棕色，艾瑞克的头发上还有淡淡的潮润，带着一种高贵霸道的金色，而查尔斯的，则是温软的，随性而暖意融融的亚麻色。

他的手掌垫在腮边，侧着身子，完全不设防的接受着艾瑞克探究的视线。

窗外有风穿过树林的声音，有偶尔被惊起的鸟啼，还有窗帘被吹动时轻微的悉索声，很安静。艾瑞克觉得自己的心也像月色下退潮的海水，平和之中，似乎藏着某种他自己都听不清楚的喁喁私语。

艾瑞克抬起手，他终于意识到查尔斯睡在这里的原因……他也终于想起口渴难耐时，慰藉了他的那双手。他与他的医生，十指相扣，就像他们纠缠在一起的头发，密不可分。

艾瑞克没有放开查尔斯的手，他不知道为什么，这是他第一次，想要仗着自己生病毫无理由的为所欲为一次。

他握着查尔斯的手，除了医生柔软的皮肤，他还感觉到自己的力量。

他重新检视着整个房间，安静燃烧着的蜡烛……他一向喜欢睡在漆黑中，家里的佣人都知道的，如果不是医生的命令，他们不会想到留一盏光，让他在病中惊醒时，能够看到温暖。那扇敞开的窗子，也一定是查尔斯的意思，至少他的家庭医生，以及镇上的老医生，是绝不会让发烧的病人吹到一点点风，哪怕其实今晚的风很舒适、很暖和。

他转头，看着查尔斯的脸……没办法否认，他是个很漂亮的青年，柔软的手指、柔软的曲线、柔软的脸庞和呼吸，艾瑞克却知道他的内里是倔强而强硬的，就好像现在……虽然他曾经把他赶下床，但这个漫不经心的家伙，还是在被握住手掌的时候，找了个最舒服的地方让自己好好睡上一觉。

艾瑞克微微一笑，仰面躺下，他轻轻的摩挲着查尔斯整齐干净的指甲，看着头顶的天花板，一个念头，疏忽之间，钻进了他的心里——

原来醒来与睡去，是可以有区别的。

艾瑞克一直不知道，梦境与现实有什么区别。有人说，梦是现实未竟的希望，也有人说现实是梦指引下的路途。

可于艾瑞克来说，无论是梦还是现实——都是一片灰暗与萧索。从小到大，当他从梦中醒来，他清楚的知道不要想、不要求，他想要的、他求索的，都是得不到的；当他在现实中睡去，他会发现，其实他没什么可去梦想的——他拥有一切，地位、金钱，一个热闹繁华的庄园，他已经够到了这个世界的天花板，他的愿望，穷尽这一切都无法触及……那么，梦，除了绝望，还能带给他什么？

慢慢的，艾瑞克就不会费力去想，他不快乐，但也不悲伤，他不抱期待，冷漠的与这个冷漠的世界相处，不再去想什么梦与现实的分别。

可这会儿，他握着一双手，一双只见过三次面的、年轻医生的手，他意识到自己醒着，他意识到醒着的时候，身边有一个愿意靠近他，在他身边安心熟睡的人。

艾瑞克突然转过身，他凑近那张露出甜美笑意的脸……悄悄的在医生的头发里，落下轻轻一吻。

他不知道这个亲密的举动是出于什么动机，大概是感激？大概是对可爱的东西没有抵抗力？

他很舒服，嘴唇上有医生甜美的气息，以及柔软的发丝轻轻擦过的触感。

艾瑞克累了，大病初愈的身体还是很容易疲倦，他闭上眼睛——

一旦知道醒来时会面带微笑，梦也就跟着值得期待了。

……

可是，第二天早晨，艾瑞克醒来时，查尔斯已经离开了。

艾瑞克第一次发觉，他的床真的很大，他一个人睡，旁边会空了好大一块。

老管家正在蹑手蹑脚的收拾燃尽的蜡烛，还有那些已经变得冰凉的毛巾跟清水，他回过头，见主人已经醒来，征得了他的同意，这才走到窗前，拉开了卧室的窗帘。

金色的阳光倾泻而入。

艾瑞克一时不适的眯起了双眼。

管家来到他身边，低声询问，“少爷，吃点东西吗？厨房准备了……”

话音未落，艾瑞克已经挥手打断他……他不会问医生是不是走了……他什么时候走的？还会不会回来？他只是冷冷的说，“我不饿，你先出去。”

管家早就习惯了这样的主人，但他皱起眉，想劝主人多少吃些东西，恢复一下体力……毕竟，他的少爷这会儿看起来苍白又虚弱，他还没有完全康复。

服侍艾瑞克一向是件非常简单的事，这位少主人直来直往，绝不会故作高深的让下人去猜他的意图。换做平时，少爷说不饿，那就一定是不饿……可管家犹豫着——他觉得，这位少爷正在非常少见的……赌气！

他好像正把对什么事情的不悦，转嫁到折磨自己的身体上。

管家把艾瑞克扶起来，让他靠在软软的枕垫上，一边帮他擦净脸颊和手指，一边想着如何开口劝他，却突然发现，少爷的目光突然落在他身后的卧室门口，慢慢露出一抹既意外又……困惑的神色。

艾瑞克用他沙哑的嗓子，说了今天早晨的第二句话，“那只野猫怎么又来了？赶他走！”